朱自清与武钟谦的经典情书_浪漫情话


朱自清与武钟谦

谦,日子真快,一眨眼你已经死了三个年头了。

这三年里世事不知变化了多少回,但你未必注意这些个,我知道。

你第一惦记的是你几个孩子,第二便轮着我。

孩子和我平分你的世界,你在日如此;你死后若还有知,想来还如此的。

『贫贱夫妻百事哀』

朱自清,1898年11月22日出生于江苏省东海县(今连云港市东海县平明镇)。

朱自清从小就家境一般,14岁时就结缘了武钟谦。

武钟谦出身大户人家,与朱自清同岁,她虽传统但不守旧。

其实,在武钟谦第一次见到朱自清时,便被他沉默外表下的书卷之气深深吸引。

1916年,朱自清考入北京大学,同年冬天他们完了婚。

婚后一年,他们有了孩子,合家欢乐,小夫妻过着幸福的生活。

朱自清北大毕业后去日本留学,武钟谦在家侍奉公婆,抚育孩子。

但后来朱家的生活越来越困难,甚至开始以典当度日。

武钟谦本是娘家掌上明珠,生活无忧虑。

但朱家渐衰后,朱自清的父亲没有工作后脾气暴躁,家人也常为一点小事而恶语相向,这使得武钟谦越来越不敢笑,性格逐渐变得忧郁,经常掩门垂泪,独自忍受。

甚至有时听到别人的笑声都觉得刺耳。

但是这些,她从不对朱自清说。

朱自清看着她性情的转变,十分心疼。

但是,鞭长莫及,无济于事。

1922年9月,朱自清到台州任教,一家人也随后都到了台州。

武钟谦和朱自清结婚12年,与丈夫在一起共同生活却不足5年,但无论是离是合,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她从无一句怨言,也从不发脾气。

1924年,朱自清为家计,奔波在温州十中和宁波四中,家中只有武钟谦带着三个孩子还有老母亲。

当时温州风声很紧,武钟谦在朋友带领下只好到山里避难。

但是,一听说时局有了缓和,武钟谦又担心朱自清回来见不着人会着急,全家又赶回温州。

1928年底,武钟谦生下了小六儿,由于劳累,身体瘦得皮包骨头,天天发烧,开始她以为是痢疾,没有放在心上。

为了不影响朱自清的工作,一直坚持劳作,瞒着朱自清不让他分心。

直到朱自清发现,带她到医院检查,才发现肺部烂了一个大窟窿,医生劝她去西山静养,但她丢不下孩子,又舍不得花钱。

1929年10月间,武钟谦带着孩子回了扬州。

11月26日,却抛下孩子和朱自清与世长辞。

朱自清得知消息后,痛不欲生。

之后写了《给亡妇》散文,寄托了对武钟谦的无限思念

6个孩子让朱自清劳心万分,觉得一个人的力量不够。

于是在思想摇摆一段时间后,在朋友的介绍下,最后与陈竹隐相处在了一起。

陈竹隐毕业于北平艺术学校,是齐白石的弟子,工书画。

她长相清秀,性格活泼,与武钟谦是两种类型的女子。

1932年,朱自清与陈竹隐在上海杏花村酒楼举行婚礼,结婚后,他们住在清华园,过了几年虽然清苦但又幸福温馨的日子。

1946年10月,在反饥饿,反内战的斗争中,朱自清身患重病,但毅然签名《抗议美国扶日政策并拒绝领取美援面粉宣言》,并嘱告家人不买配售面粉,始终保持着一个正直的爱国知识分子的气节和情操。

1948年8月12日,朱自清因患严重的胃病,不幸逝世,享年50岁。

朱自清去世后,陈竹隐整理了朱自清的书稿。

还把朱自清生前的手稿,文章、实物、全部捐献出来,只给每个孩子分得一封朱自清的信作为纪念。

1990年6月29日陈竹隐离世。

『经典情书』『1』

《致亡妻》

谦,日子真快,一眨眼你已经死了三个年头了。

这三年里世事不知变化了多少回,但你未必注意这些个,我知道。

你第一惦记的是你几个孩子,第二便轮着我。

孩子和我平分你的世界,你在日如此;你死后若还有知,想来还如此的。

告诉你,我夏天回家来着:迈儿(朱自清的长子编者注),长得结实极了,比我高一个头。

闺儿(朱自清的次子编者注),父亲说是最乖,可是没有先前胖了。

采芷(朱自清的长女编者注)和转子(朱自清的次女编者注)都好。

五儿(朱自清的三女编者注)全家夸她长得好看;却在腿上生了湿疮,整天坐在竹床上不能下来,看了怪可怜的。

六儿,我怎么说好,你明白,你临终时也和母亲谈过,这孩子是只可以养着玩儿的,他左挨右挨,去年春天,到底没有挨过去。

这孩子生了几个月,你的肺病就重起来了。

我劝你少亲近他,只监督着老妈子照管就行。

你总是忍不住,一会儿提,一会儿抱的。

可是你病中为他操的那一份儿心也够瞧的。

那一个夏天他病的时候多,你成天儿忙着,汤呀,药呀,冷呀,暖呀,连觉也没有好好儿睡过。

哪里有一分一毫想着你自己,瞧着他硬朗点儿你就乐,干枯的笑容在黄蜡般的脸上,我只有暗中叹气而已。

从来想不到做母亲的要像你这样。

从迈儿起,你总是自己喂乳,一连四个都这样。

你起初不知道按钟点儿喂,后来知道了,却又弄不惯;孩子们每夜里几次将你哭醒了,特别是闷热的夏季。

我瞧你的觉老没睡足。

白天里还得做菜,照料孩子,很少得空儿。

你的身子本来坏,四个孩子就累你七八年。

到了第五个,你自己实在不成了,又没乳,只好自己喂奶粉,另雇老妈子专管她,但孩子跟老妈子睡,你就没有放过心;夜里一听见哭,就竖起耳朵听,工夫一大就得过去看。

十六年初,和你到北京来,将迈儿转子留在家里;三年多还不能去接他们,可真把你惦记苦了。

你并不常提,我却明白。

你后来说,你病就是惦记出来的;那个自然也有分儿,不过大半还是养育孩子累的。

你的短短的十二年结婚生活,有十一年耗费在孩子们身上;而你一点不厌倦,有多少力量用多少,一直到自己毁灭为止。

你对孩子一般儿爱,不问男的女的,大的小的。

也不想到什么养儿防老,积谷防饥,只拼命地爱去。

你对于教育老实说有些外行,孩子们只要吃得好玩得好就成了,这也难怪你,你自己便是这样长大的。

况且孩子们原都还小,吃和玩本来也是要紧的。

你病重的时候最放不下的还是孩子。

病得只剩皮包着骨头了,都不信自己不会好;老说:我死了,这一大群孩子可苦了。

后来说送你回家,你想着可以看见迈儿和转子,也愿意;你万不想到会一去不返的。

我送车的时候,你忍不住哭了,说还不知能不能再见?可怜,你的心我知道,你满想着好好儿带着六个孩子回来见我。

谦,你那时一定这样想,一定的。

你为我的劳什子书也费了不少神;第一回让你父亲的男佣人从家乡捎到上海去。

他说了几句闲话,你气得在父亲面前哭了。

第二回是带着逃难,别人都说你傻子。

你有你的想头:没有书怎么教书?况且他又爱这个玩意儿。

其实你没有晓得,那些书丢了也并不可惜;不过教你怎么晓得,我平常从来没和你谈过些个!

总而言之,你的心是可感谢的。

这十二年里你为我吃的苦真不少,可是没有过几天好日子。

我们在一起住,算来也不到五个年头。

无论日子怎么坏,无论是离是合,你从来没对我发过脾气,连一句怨言也没有别说怨我,就是怨命也没有过。

老实说,我的脾气可不大好,迁怒的事儿有的是。

那些时候,你往往抽噎着流眼泪,从不回嘴,也不号啕。

不过我也只信得过你一个人,有些话我也只对你一个人说,因为世界上只你一个人真关心我,真同情我。

你不但为我吃苦,更为我分苦;我之有我现在的精神,大半是你给我培养着的。

这些年来我很少生病。

但我最不耐烦生病,生了病就呻吟不绝,闹那伺候病的人。

你是领教过一回的,那回只一两点钟,可是也够麻烦了。

你常生病,却总不开口,挣扎着起来;一来怕搅我,二来怕没人做那份儿事。

我有一个坏脾气,怕听人生病,也是真的。

后来你天天发烧,自己还以为南方带来的疟疾。

一直瞒着我。

明明躺着,听见的脚步,一骨碌就坐起来。

我渐渐有些奇怪,让大夫一瞧,这可糟了,你的一个肺己烂了一个大窟窿了!

大夫劝你到西山去静养,你丢不下孩子,又舍不得钱;劝你在家里躺着,你也丢不下那份家务。

越看越不行了,这才送你回去。

明知凶多吉少,想不到只一个月工夫你就完了!

本来盼望还见得着你,这一来可拉倒了。

你也何尝想到这个?父亲告诉我,你回家独住着一所小住宅,还嫌没有客厅,怕我回去不便哪。

前年夏天回家,上你坟上去了。

你睡在祖父母的下首,想来还不孤单的。

只是当年祖父母坟太小了,你正睡在圹底下。

这叫做抗圹,在生人看来是不安心的;等着想办法吧。

那时圹上圹下密密地长着青草,朝露浸湿了我的布鞋,你刚埋了半年多,只有圹下多出一块土,别的全然看不出新坟的样子。

我和隐(陈竹隐,朱自清的后妻编者注)今夏回去,本想到你的坟上来;因为她病了没来成。

我们想告诉你,五个孩子都好,我们一定尽心教养他们,让他们对得起死了的母亲你!

谦,好好儿放心安睡罢,你。

『经典情书』『2』

女人

白水是个老实人,又是个有趣的人。

他能在谈天的时候,滔滔不绝地发出长篇大论。

这回听勉子说,日本某杂志上有《女?》一文,是几个文人以女为题的桌话的记录。

他说,这倒有趣,我们何不也来一下?

我们说,你先来!

他搔了搔头发道:好!

就是我先来;你们可别临阵脱逃才好。

我们知道他照例是开口不能自休的。

果然,一番话费了这多时候,以致别人只有补充的工夫,没有自叙的余裕。

那时我被指定为临时书记,曾将桌上所说,拉杂写下。

现在整理出来,便是以下一文。

因为十之八是白水的意见,便用了第一人称,作为他自述的模样;我想,白水大概不至于不承认吧?

老实说,我是个欢喜女人的人;从国民学校时代直到现在,我总一贯地欢喜着女人。

虽然不曾受着什么女难,而女人的力量,我确实常常领略到的。

女人就是磁石,我就是一块软铁;为了一个虚构的或实际的女人,呆呆地想了一两点钟,乃至想了一两个星期,真有不知肉味光景这种事是屡屡有的。

在路上走,远远的有女人来了,我的眼睛便像蜜蜂们嗅着花香一般.直攫过去。

但是我很知足,普通的女人,大概看一两眼也就够了,至多再掉一回头。

像我的一位同学那样,遇见了异性,就立正向左或向右转,仔细用他那两只近视眼,从眼镜下面紧紧迫出去半日半日,然后看不见,然后开步走我是用不着的。

我们地方有句土话说:乖子望一眼,呆子望到晚;我大约总在乖子一边了。

我到无论什么地方,第一总是用我的眼睛去寻找女人。

在火车里,我必走遍几辆车去发现女人;在轮船里,我必走遍全船去发现女人。

我若找不到女人时,我便逛游戏场去,赶庙会去,我大胆地加一句参观女学校去;这些都是女人多的地方。

于是我的眼睛更忙了!

我拖着两只脚跟着她们走,往往直到疲倦为止。

我所追寻的女人是什么呢?我所发现的女人是什么呢?这是艺术的女人。

从前人将女人比做花,比做鸟,比做羔羊;他们只是说,女人是自然手里创造出来的艺术,使人们欢喜赞叹正如艺术的儿童是自然的创作,使人们欢喜赞叹一样。

不独男人欢喜赞叹,女人也欢喜赞叹;而妒便是欢喜赞叹的另一面,正如爱是欢喜赞叹的一面一样。

受欢喜赞叹的,又不独是女人,男人也有。

此柳风流可爱,似张绪当年,便是好例;而美丰仪一语,尤为史不绝书。

但男人的艺术气分,似乎总要少些;贾宝玉说得好:男人的骨头是泥做的,女人的骨头是水做的。

这是天命呢?还是人事呢?我现在还不得而知;只觉得事实是如此罢了。

你看,目下学绘画的人体习作的时候,谁不用了女人做他的模特儿呢?

这不是因为女人的曲线更为可爱么?我们说,自有历史以来,女人是比男人更其艺术的;这句话总该不会错吧?所以我说,艺术的女人。

所谓艺术的女人,有三种意思:是女人中最为艺术的,是女人的艺术的一面,是我们以艺术的眼去看女人。

我说女人比男人更其艺术的,是一般的说法;说女人中最为艺术的,是个别的说法。

而艺术一词,我用它的狭义,专指眼睛的艺术而言,与绘画,雕刻,跳舞同其范类。

艺术的女人便是有着美好的颜色和轮廓和动作的女人,便是她的容貌,身材,姿态,使我们看了感到自己圆满的女人。

这里有一块天然的界碑,我所说的只是处女,少妇,中年妇人,那些老太太们,为她们的年岁所侵蚀,已上了凋零与枯萎的路途,在这一件上,已是落伍者了。

女人的圆满相,只是她的人的诸相之一;她可以有大才能,大智慧,大仁慈,大勇毅,大贞洁等等,但都无碍于这一相。

诸相可以帮助这一相,使其更臻于充实;这一相也可帮助诸相,分其圆满于它们,有时更能遮盖它们的缺处。

我们之看女人,若被她的圆满相所吸引,便会不顾自己,不顾她的一切,而只陶醉于其中;这个陶醉是刹那的,无关心的,而且在沉默之中的。

我们之看女人,是欢喜而绝不是恋爱。

恋爱是全部的,欢喜是部分的。

恋爱是整个自我与整个自我的融合,故坚深而久长;欢喜是自我间断片的融合,故轻浅而飘忽。

这两者都是生命的趣味,生命的姿态。

但恋爱是对人的,欢喜却兼人与物而言。

此外本还有仁爱,便是民胞物与之怀;再进一步,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便是神爱,大爱了。

这种无分忘我的爱,非我所要论;但在此又须立一界碑,凡伟大庄严之像,无论属人属物,足以吸引人心者,必为这种爱;而优美艳丽的光景则始在欢喜的阈中。

至于恋爱,以人格的吸引为骨子,有极强的占有性,又与二者不同。

Y君以人与物平分恋爱与欢喜,以为喜仅属物,爱乃属人;若对人言喜,便是蔑视他的人格了。

现在有许多人也以为将女人比花,比鸟,比羔羊,便是侮辱女人;赞颂女人的体态,也是侮辱女人。

所以者何?便是蔑视她们的人格了!

但我觉得我们若不能将体态的美排斥于人格之外,我们便要慢慢地说这句话!

而美若是一种价值,人格若是建筑于价值的基石上,我们又何能排斥那体态的美呢?所以我以为只须将女人的艺术的一面作为艺术而鉴赏它,与鉴赏其他优美的自然一样;艺术与自然是非人格的,当然便说不上蔑视与否。

在这样的立场上,将人比物,欢喜赞叹,自与因袭的玩弄的态度相差十万八千里,当可告无罪于天下。

只有将女人看作玩物,才真是蔑视呢;即使是在所谓的恋爱之中。

艺术的女人,是的,艺术的女人!

我们要用惊异的眼去看她,那是一种奇迹!

我之看女人,十六年于兹了,我发现了一件事,就是将女人作为艺术而鉴赏时,切不可使她知道;无论是生疏的,是较熟悉的。

因为这要引起她性的自卫的羞耻心或他种嫌恶心,她的艺术味便要变稀薄了;而我们因她的羞耻或嫌恶而关心,也就不能静观自得了。

所以我们只好秘密地鉴赏;艺术原来是秘密的呀,自然的创作原来是秘密的呀。

但是我所欢喜的艺术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呢?您得问了。

让我告诉您:我见过西洋女人,日本女人,江南江北两个女人,城内的女人,名闻浙东西的女人;但我的眼光究竟太窄了,我只见过不到半打的艺术的女人!

而且其中只有一个西洋人,没有一个日本人!

那西洋的处女是在Y城里一条僻巷的拐角上遇着的,惊鸿一瞥似的便过去了。

其余有两个是在两次火车里遇着的,一个看了半天,一个看了两天;还有一个是在乡村里遇着的,足足看了三个月。

我以为艺术的女人第一是有她的温柔的空气;使人如听着箫管的悠扬,如嗅着玫瑰花的芬芳,如躺着在天鹅绒的厚毯上。

她是如水的密,如烟的轻,笼罩着我们;我们怎能不欢喜赞叹呢?这是由她的动作而来的;她的一举步,一伸腰,一掠鬓,一转眼,一低头,乃至衣袂的微扬,裙幅的轻舞,都如蜜的流,风的微漾;我们怎能不欢喜赞叹呢?最可爱的是那软软的腰儿;从前人说临风的垂柳,《红楼梦》里说晴雯的水蛇腰儿,都是说腰肢的细软的;但我所欢喜的腰呀,简直和苏州的牛皮糖一样,使我满舌头的甜,满牙齿的软呀。

腰是这般软了,手足自也有飘逸不凡之概。

你瞧她的足胫多么丰满呢!

从膝关节以下,渐渐的隆起,像新蒸的面包一样;后来又渐渐渐渐地缓下去了。

这足胫上正罩着丝袜,淡青的?或者白的?拉得紧紧的,一些儿皱纹没有,更将那丰满的曲线显得丰满了;而那闪闪的鲜嫩的光,简直可以照出入的影子。

你再往上瞧,她的两肩又多么亭匀呢!

像双生的小羊似的,又像两座玉峰似的;正是秋山那般瘦,秋水那般平呀。

肩以上,便到了一般人讴歌颂赞所集的面目了。

我最不能忘记的,是她那双鸽子般的眼睛,伶俐到像要立刻和人说话。

在惺忪微倦的时候,尤其可喜,因为正像一对睡了的褐色小鸽子。

和那润泽而微红的双颊,苹果般照耀着的,恰如曙色之与夕阳,巧妙的相映衬着。

再加上那覆额的,稠密而蓬松的发,像天空的乱云一般,点缀得更有情趣了。

而她那甜蜜的微笑也是可爱的东西;微笑是半开的花朵,里面流溢着诗与画与无声的音乐。

是的,我说的已多了;我不必将我所见的,一个人一个人分别说给你,我只将她们融合成一个sketch(素描编者注)给你看这就是我的惊异的型,就是我所谓艺术的女子的型。

但我的眼光究竟太窄了!

我的眼光究竟太窄了!

在女人的聚会里,有时也有一种温柔的空气;但只是笼统的空气,没有详细的节目。

所以这是要由远观而鉴赏的,与个别的看法不同;若近观时,那笼统的空气也许会消失了的。

说起这艺术的女人的聚会,我却想着数年前的事了,云烟一般,好惹人怅惘的。

在P城一个礼拜日的早晨,我到一所宏大的教堂里去做礼拜;听说那边女人多,我是礼拜女人去的。

那教堂是男女分坐的。

我去的时候,女座还空着,似乎颇遥遥的;我的遐想便去充满了每个空座里。

忽然眼睛有些花了,在薄薄的香泽当中,一群白上衣,黑背心,黑裙子的女人,默默的,远远地走进来了。

我现在不曾看见上帝,却看见了带着翼子的这些安琪儿了!

另一回在傍晚的湖上,暮霭四合的时候,一只插着小红花的游艇里,坐着八九个雪白雪白的白衣的姑娘;湖风舞弄着她们的衣裳,便成一片浑然的白。

我想她们是湖之女神,以游戏三昧,暂现色相于人间的呢!

第三回在湖中的一座桥上,淡月微云之下,倚着十来个,也是姑娘,朦朦胧胧的与月一齐白着。

在抖荡的歌喉里,我又遇着月姊儿的化身了!

这些是我所发现的又一型。

是的,艺术的女人,那是一种奇迹11925年2月15日,白马湖。

经典情书『3』

《一封信》

在北京住了两年多了,一切平平常常地过去。

要说福气,这也是福气了。

因为平平常常,正像糊涂一样难得,特别是在这年头。

但不知怎的,总不时想着在那儿过了五六年转徙无常的生活的南方。

转徙无常,诚然算不得好日子;但要说到人生味,怕倒比平平常常时候容易深切地感着。

现在终日看见一样的脸板板的天,灰蓬蓬的地;大柳高槐,只是大柳高槐而已。

于是木木然,心上什么也没有;有的只是自己,自己的家。

我想着我的渺小,有些战栗起来;清福究竟也不容易享的。

这几天似乎有些异样。

像一叶扁舟在无边的大海上,像一个猎人在无尽的森林里。

走路,说话,都要费很大的力气;还不能如意。

心里是一团乱麻,也可说是一团火。

似乎在挣扎着,要明白些什么,但似乎什么也没有明白。

一部《十七史》,从何处说起,正可借来做近日的我的注脚。

昨天忽然有人提起《我的南方》的诗。

这是两年前初到北京,在一个村店里,喝了两杯莲花白以后,信笔涂出来的。

于今想起那情景,似乎有些渺茫;至于诗中所说的,那更是遥遥乎远哉了,但是事情是这样凑巧:今天吃了午饭,偶然抽一本旧杂志来消遣,却翻着了三年前给S的一封信。

信里说着台州,在上海,杭州,宁波之南的台州。

这真是我的南方了。

我正苦于想不出,这却指引我一条路,虽然只是一条路而已。

我不忘记台州的山水,台州的紫藤花,台州的春日,我也不能忘记S。

他从前欢喜喝酒,欢喜骂人;但他是个有天真的人。

他待朋友真不错。

L从湖南到宁波去找他,不名一文;他陪他喝了半年酒才分手。

他去年结了婚。

为结婚的事烦恼了几个整年的他,这算是叶落归根了;但他也与我一样,已快上那中年的线了吧。

结婚后我们见过一次,匆匆的一次。

我想,他也和一切人一样,结了始终于是结了婚的样子了吧。

但我老只是记着他那喝醉了酒,很妩媚的骂人的意态;这在他或已懊悔着了。

南方这一年的变动,是人的意想所赶不上的。

我起初还知道他的踪迹;这半年是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到底是怎样地过着这狂风似的日子呢?我所沉吟的正在此。

我说过大海,他正是大海上的一个小浪;我说过森林,他正是森林里的一只小鸟。

恕我,恕我,我向那里去找你?

这封信曾印在台州师范学校的《绿丝》上。

我现在重印在这里;这是我眼前一个很好的自慰的法子。

『九月二十七日记』

『S兄:』

我对于台州,永远不能忘记!

我第一日到六师校时,系由埠头坐了轿子去的。

轿子走的都是僻路;使我诧异,为什么堂堂一个府城,竟会这样冷静!

那时正是春天,而因天气的薄阴和道路的幽寂,使我宛然如入了秋之国土。

约莫到了卖冲桥边,我看见那清绿的北固山,下面点缀着几带朴实的洋房子,心胸顿然开朗,仿佛微微的风拂过我的面孔似的。

到了校里,登楼一望,见远山之上,都幂着白云。

四面全无人声,也无人影;天上的乌也无一只。

只背后山上飕飕的松风略略可听而已。

那时我真脱却人间烟火气而飘飘欲仙了!

后来我虽然发见了那座楼实在太坏了:柱子如鸡骨,地板如鸡皮!

但自然的宽大使我忘记了那房屋的狭窄。

我于是曾好几次爬到北固山的顶上,去领略那飕飕的高风,看那低低的,小小的,绿绿的田亩。

这是我最高兴的。

来信说起紫藤花,我真爱那紫藤花!

在那样朴陋现在大概不那样朴陋了吧的房子里,庭院中,竟有那样雄伟,那样繁华的紫藤花,真令我十二分惊诧!

她的雄伟与繁华遮住了那朴陋,使人一对照,反觉朴陋倒是不可少似的,使人幻想美好的昔日!

我也曾几度在花下徘徊:那时学生都上课去了,只剩我一人。

暖和的晴日,鲜艳的花色,嗡嗡的蜜蜂,酝酿着一庭的春意。

我自己如浮在茫茫的春之海里,不知怎么是好!

那花真好看:苍老道劲的枝干,这么粗这么粗的枝干,宛转腾挪而上;谁知她的纤指会那样嫩,那样艳丽呢?那花真好看:一缕缕垂垂的细丝,将她们悬在那皴裂的臂上,临风婀娜,真像嘻嘻哈哈的小姑娘,真像凝妆的少妇,像两颊又像双臂,像胭脂又像粉我在他们下课的时候,又曾几度在楼头眺望:那风姿更是撩人:云哟,霞哟,仙女哟!

我离开台州以后,永远没见过那样好的紫藤花,我真惦记她,我真妒羡你们!

此外,南山殿望江楼上看浮桥(现在早已没有了),看憧憧的人在长长的桥上往来着;东湖水阁上,九折桥上看柳色和水光,看钓鱼的人;府后山沿路看田野,看天;南门外看梨花再回到北固山,冬天在医院前看山上的雪;都是我喜欢的。

说来可笑,我还记得我从前住过的旧仓头杨姓的房子里的一张画桌;那是一张红漆的,一丈光景长而狭的画桌,我放它在我楼上的窗前,在上面读书,和人谈话,过了我半年的生活;现在想已搁起来无人用了吧?唉!

台州一般的人真是和自然一样朴实;我一年里只见过三个上海装束的流氓!

学生中我颇有记得的。

前些时有位P君写信给我,我虽未有工夫作复,但心中很感谢!

乘此机会请你为我转告一句。

我写的已多了;这些胡乱的话,不知可附载在《绿丝》的末尾,使它和我的旧友见见面么?

『弟自清』

1927年9月27日。

暖和的睛日,鲜艳的花色,嗡嗡的蜜蜂,酝酿着一庭的春意。

经典情书『4』

《择偶记》

自己是长子长孙,所以不到十一岁就说起媳妇来了。

那时对于媳妇这件事简直茫然,不知怎么一来,就已经说上了。

是曾祖母娘家人,在江苏北部一个小县份的乡下住着。

家里人都在那里住过很久,大概也带着我;只是太笨了,记忆里没有留下一点影子。

祖母常常躺在烟榻上讲那边的事,提着这个那个乡下人的名字。

起初一切都像只在那白腾腾的烟气里。

日子久了,不知不觉熟悉起来了,亲昵起来了。

除了住的地方,当时觉得那叫做花园庄的乡下实在是最有趣的地方了。

因此听说媳妇就定在那里,倒也仿佛理所当然,毫无意见。

每年那边田上有人来,蓝布短打扮,衔着旱烟管,带好些大麦粉,白薯干儿之类。

他们偶然也和家里人提到那位小姐,大概比我大四岁,个儿高,小脚;但是那时我热心的其实还是那些大麦粉和白薯干儿。

记得是十二岁上,那边捎信来,说小姐痨病死了。

家里并没有人叹惜;大约他们看见她时她还小,年代一多,也就想不清是怎样一个人了。

父亲其时在外省做官,母亲颇为我亲事着急,便托了常来做衣服的裁缝做媒。

为的是裁缝走的人家多,而且可以看见太太小姐。

主意并没有错,裁缝来说一家人家,有钱,两位小姐,一位是姨太太生的;他给说的是正太太生的大小姐。

他说那边要相亲。

母亲答应了,定下日子,由裁缝带我上茶馆。

记得那是冬天,到日子母亲让我穿上枣红宁绸袍子,黑宁绸马褂,戴上红帽结儿的黑缎瓜皮小帽,又叮嘱自己留心些。

茶馆里遇见那位相亲的先生,方面大耳,同我现在年纪差不多,布袍布马褂,像是给谁穿着孝。

这个人倒是慈祥的样子,不住地打量我,也问了些念什么书一类的话。

回来裁缝说人家看得很细:说我的人中长,不是短寿的样子,又看我走路,怕脚上有毛病。

总算让人家看中了,该我们看人家了。

母亲派亲信的老妈子去。

老妈子的报告是,大小姐个儿比我大得多,坐下去满满一圈椅;二小姐倒苗苗条条的,母亲说胖了不能生育,像亲戚里谁谁谁;教裁缝说二小姐。

那边似乎生了气,不答应,事情就吹了。

母亲在牌桌上遇见一位太太,她有个女儿,透着聪明伶俐。

母亲有了心,回家说那姑娘和我同年,跳来跳去的,还是个孩子。

隔了些日子,便托人探探那边口气。

那边做的官似乎比父亲的更小,那时正是光复的前年,还讲究这些,所以他们乐意做这门亲。

事情已到九成九,忽然出了岔子。

本家叔祖母用的一个寡妇老妈子熟悉这家子的事,不知怎么教母亲打听着了。

叫她来问,她的话遮遮掩掩的。

到底问出来了,原来那小姑娘是抱来的,可是她一家很宠她,和亲生的一样。

母亲心冷了。

过了两年,听说她已生了痨病,吸上鸦片烟了。

母亲说,幸亏当时没有定下来。

我已懂得一些事了,也这末想着。

光复那年,父亲生伤寒病,请了许多医生看。

最后请着一位武先生,那便是我后来的岳父。

有一天,常去请医生的听差回来说,医生家有位小姐。

父亲既然病着,母亲自然更该担心我的事。

一听这话,便追问下去。

听差原只顺口谈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母亲便在医生来时,教人问他轿夫,那位小姐是不是他家的。

轿夫说是的。

母亲便和父亲商量,托舅舅问医生的意思。

那天我正在父亲病榻旁,听见他们的对话。

舅舅问明了小姐还没有人家,便说,像翁这样人家怎么样?医生说,很好呀。

话到此为止,接着便是相亲;还是母亲那个亲信的老妈子去。

这回报告不坏,说就是脚大些。

事情这样定局,母亲教轿夫回去说,让小姐裹上点儿脚。

妻嫁过来后,说相亲的时候早躲开了,看见的是另一个人。

至于轿夫捎的信儿,却引起了一段小小风波。

岳父对岳母说,早教你给她裹脚,你不信;瞧,人家怎末说来着!

岳母说,偏偏不裹,看他家怎么样!

可是到底采取了折中的办法,直到妻嫁过来的时候。

1934年3月作。

『人物评说』

武钟谦虽不是阔小姐,但她也是从小娇生惯养,无忧无虑。

嫁到朱家后,收敛了少女时的任性和娇气,把全部心思放在孩子和丈夫身上,整天忙忙碌碌,操持劳作。

对丈夫的一切,她都尽力去爱护支持。

朱自清在北大读书时,她就换了陪嫁的金镯子给丈夫做学费。

朱自清爱书,授课时离不开书,她在领着一家老小躲兵乱时,都带着那一箱箱沉重的书。

即使生孩子,在床上躺四五天就下床劳作了。

她和朱自清结婚十二年,但与丈夫在一起共同生活却不足五年,无论是离是合,无论生活多么艰难,无论她受过多少冤枉气,从无一句怨言,也从不发脾气。

有时朱自清发脾气,她不回吵,不号啕,只是抽噎着流泪。

她全身心地爱,全身心地奉献,使朱自清深受感动。

武钟谦的付出换来了家庭的温馨,朱自清曾这样描写:外边虽老是冬天,家里却老是春天。

有一回我上街去,回来的时候,楼下厨房的大方窗开着,并排地挨着她们母子三个,三张脸都带着天真微笑向着我,似乎台州空空的,只有我们四人,天地空空的,也只有我们四人。

武钟谦离世三年后,朱自清写了《致亡妻》这篇散文以轻声细语诉往事的笔触,尽情宣泄了朱自清对武钟谦的一份浓浓的爱,寄托了对武钟谦的无限思念。

1181.《英国病人》-1997.03.16虽然现在电脑上可以看电影,但我还是喜欢去电影院的那种感觉:早早地准备晚餐,期待已久的心情,大大的银幕,震耳的音响,还可以看..

0669.不为明天担忧-1974.05.18经济危机好像愈演愈烈,大多数家庭在节衣缩食,找工作,你晚餐后看着报纸眉头紧锁,大概是为目前的经济前景担忧。我们需要为目前的..

0638.诗歌是可以传递情感的-1972.06.10我已经记不起今天是第几次来诗友会了。不管是我高兴的时候,还是我痛苦或失落的时候,我一如既往,风雨无阻,看到一批又一..

0021.分享我童年的照片-1942.07.13今天我拿出我仅有的几张童年的照片给你看,黑白的。一张我一岁的,爸爸妈妈抱着我,你在惊叹我妈妈那个时候好漂亮。一张三岁的..

『第一封情书』亲爱的咪咪:一连五天没有写信给你了,我知道你一定感到很奇怪,奇怪我为什么懒起来了。其实真是见你的鬼,我才不懒呢,五天来我每天都勤于反省反..

1282.现代文明病的对话-2002.12.28玛利亚,有时候我们没有办法快乐起来,恐怖主义,战争、邪教、毒品、饥饿、洪水、干旱、暴风雪、地震等各种信息出现在眼前,我..

0901.战争机器--1986.04.16据报道:昨天凌晨,我们美国以打击恐怖主义为由,出动航空母舰和几百架战斗机对利比亚进行代号为黄金峡谷的突然袭击,轰炸首都的黎波..

『自白---胡也频』所以,爱之中仆,为少女之贡礼,我只现唇边的微笑,胜似甜蜜的言语。啊,可爱的女神,轻声你的脚步,更不要任发儿乱飘,是我失去平静。此去若..

关于感人情书

感人情书网为您提供最新的经典情书信息平台,朱自清与武钟谦的经典情书_浪漫情话让您快速了解感人情书学习相关,感谢您选择经典情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