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玲与胡也频的爱情史及经典情书摘抄


『自白---胡也频』

所以,爱之中仆,为少女之贡礼,我只现唇边的微笑,胜似甜蜜的言语。

啊,可爱的女神,轻声你的脚步,更不要任发儿乱飘,是我失去平静。

此去若临海,我愿你裸体而浴,令白鸥惊诧,月光羞赧,碧波将变成爱情之潮。

你倦了,故意陶醉,把身体下沉,举手向天空呼喊,则我必奋勇如古代之骑士,抱你纤腰,低唱生命之舞曲。

倘若浪花欲拥你远去,要求为海上女王,群岛可为我作证,我是你永世尽忠之侍臣。

呵,慢点,你勾引我,心之天使,让我暂停片刻,我想向落霞的天边,告诉你:邢是我们爱情的别墅。

『红色恋人』

认识胡也频的那一年,是1924年夏天。彼时,丁玲正在北京补习功课准备报考美术学校;胡也频则因就读的天津大沽口海军预备学校停办,也早已来到北京,靠编写稿件谋生。

初次的相识,胡也频并没有给丁玲留下太深刻的印象,然而,胡也频对丁玲却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相识不久,胡也频就手捧一束娇艳的黄玫瑰出现在了丁玲的面前,花朵间的纸条上写着:你一个新的弟弟所献。那时,丁玲的亲弟弟刚刚夭折不久,常常喊一声弟弟,然后自己哀哀地痴坐痛哭一整天。胡也频可能是想以此博得对方的一笑,或者说想让对方窥见一颗忘情的心,所以尽管自己比丁玲大一岁,却自称为弟弟。然而,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此时的丁玲所渴望的并非爱情。

1925年3月,丁玲参加美术学校的考试,却没有被录取,在寻找可以谋生的工作时也难以如愿,她的人生陷入了低谷。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她给鲁迅先生写了一封信,希望她所仰慕崇拜的鲁迅先生能为自己提出一条前行的道路。

信寄出去后,丁玲天天盼着鲁迅先生的回信。然而,阴差阳错的是,由于当时鲁迅与现代评论派论战犹酣,误认为这是沈从文化名捣鬼,便不作回信。得不到回信的丁玲焦急不堪,几乎绝望了,于是在万般无奈之下离开北平,回到了老家湖南常德。

丁玲的郁闷,母亲不会理解,母亲只是觉得有个孩子在自己身边真好。但,私底下,丁玲振翅高飞的欲望从未停止过,她想一定会有天使来救自己的。果真,这清浅的日子没过几天就被打破了,打破者为胡也频。

那一日,在湖南静静养心的丁玲正跟着母亲学着乐器,排遣心情,突然房门被敲得咣咣响。于是,丁玲与她母亲同去开门,都惊异地注视着门外这个穿着月白长衫的年轻人。

丁母惊诧这是哪里来的访问者;丁玲诧异这个在北京刚刚见过几面,萍水相逢、交往不深的人为什么远道来访。

丁玲后来有回忆文章说:我也诧异这个我在北京刚刚只见过两三次面,萍水相逢、印象不深的人,为什么远道来访。但使我们更诧异的是这个少年竟然是孑然一身,除一套洗换裤褂外便什么也没有,而且连他坐来的人力车钱也是我们代付的。

胡也频的突然出现也将火热的爱情展现在丁玲面前,她和他像桨遇到了船,并肩前行是共同方向。很快,丁玲了解到胡也频苦难的家世和一个漂泊者的痛苦经历。所以,那些日子,湘西僻远的常德,空旷静寂的庙宇,消了都市的烦闷和喧嚣,成了这两个漂泊青年的情感栖息之地。应该说,丁玲是在不懂得爱的时候仓促地爱了。在湖南的常德,两人度过了甜蜜的初恋时光。

那时对恋爱毫无准备,也不愿意用恋爱或结婚羁绊我。我是一个要自由的人。但那时为环境所拘,只得和胡也频作伴回北平。本拟到北平后即分手,但却遭到友人误解和异议。我一生气,就说同居就同居吧,我们很能互相谅解和体贴,却实在没有发生夫妻关系。我那时就是那样认识的。我们彼此没有义务,完全可以自由。但事实慢慢变得似乎仍然应该要负一些道义上的责任。我后来认为那种想法是空想,不能单凭主观,1928年就决定和也频白首终身,断绝了保持自由的幻想。丁玲如是说。由此可见,那时的丁玲对恋爱毫无准备,只能在茫然中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爱情。而丁玲和胡也频最终走到一起,责任感的加强起了一定作用。虽然这爱看上去颇为牵强,倒也不乏真诚。

婚后的生活虽然清苦,但不乏甜蜜。婚姻生活不光是浪漫的爱情,还有柴米油盐,而他们二人都不是善于理财持家的人,因此常常断粮绝用。日常生活的琐碎并没有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增添了些许乐趣。

彼时,他们住在香山,每当揭不开锅的时候,他们二人就一起用散步的方式到城中典当一些衣物以解燃眉之急。也许文人都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浪漫,有时两人下山虽是为筹措伙食,但却常常走到半路忘了这件事,因为关心泉水与天上的白云,在路上一坐常常就是几个小时。有一次,黄昏上山,因为眷恋天上新月的美丽,两人竟在玉泉山小河边坐到半夜。呵呵,这两个性情中人完全没有让沉重的生活压力将爱情的光彩遮掩,也为这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添加了一点温暖缠绵。

1930年11月8日,丁玲产下一子,取名胡小频,也就是后来的蒋祖林。出院后,他们已身无分文,两人只能共吃一客包饭。任何人在面对如此窘迫的境遇时,大抵都会愁眉苦脸,甚至是哭哭啼啼,但是他们二人却感觉精神上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充实,也更乐观。

然而,在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连最为清贫简单的幸福都略显奢侈,上天终究还是忌妒了,它毫不留情地夺走了丁玲的幸福。

1931年1月17日凌晨,胡也频告诉丁玲,他要去开左联执委会会议,中午回来吃中饭,可是中午他没回来。

日落西山后,霓虹灯开始闪烁,舞池里荡漾起男男女女的脚步,餐厅里也开始热闹起来。伴随着不知哪家窗口飘出的那曲《毛毛雨》,上海开始上演光幻交织的夜生活。丁玲怀抱着啼哭的儿子伫立在窗前,眺望着窗外的世界,等待着胡也频的归来。一阵阵刺耳的警笛声盖过了孩子的啼哭声。浓浓的黑夜,让她的心里说不出地恐慌。

这一夜是如此的漫长,风声,雨声,婴儿轻柔的呼吸声,一切都显得那样无助。丁玲杲坐在屋子里,灯光下母亲送给他们作为结婚礼物的茶具回映着轻柔的光芒。直到天明,胡也频也没有回来。

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和临时雇来的保姆交代了几句,丁玲便开门下楼,去寻找一夜耒归的丈夫。苦寻一天未果的丁玲回到家以后,帮助寻找胡也频的沈从文来了。他带来一张用铅笔写的发黄的纸,证实了胡也频被捕的消息。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丁玲浑身瘫软,她预感到自己将要永远失去胡也频了。她无力哭泣,现实也不允许她哭泣,她必须四处奔走,设法营救胡也频。于是,她与沈从文一道找到了中共元老李达夫妇,经商量,请胡适,徐志摩写信给蔡元培,设法让当局放人。接着,沈从文独自跑到南京,找邵力子想办法。邵力子写信给上海市长张群,请求斡旋。后来沈从文又陪同丁玲赶赴南京求助于中统头子陈立夫门下。由于案情重大,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

1931年2月7日,年仅29岁的胡也频被枪决于上海的龙华司令部。凄厉的枪声震撼了中国,也击碎了丁玲最初的爱情。

千里的路,若是只能陪你风雪一程,握你的手,前程后路,我都不问。这说得何其好。既不能相随一生,就默默感念,远远眺望,直到定格为别有的妩媚与淡然。

『致胡也频』

『爱人:』

先说这时候,是11点半,夜里。

大的雷电已响了40分钟,是你走后的第二次了。雨的声音也庞杂,然而却只更显出了夜的死寂。一切的声音都消失了,唯有那无止的狂吼的雷雨和着怕人的闪电在人间来示威。我是不能睡去的,但也并不怎样便因这而更感到寂寞和难过,这是因为在吃晚饭前曾接到一封甜蜜的信,是从青岛寄来的。大约你总可猜到这是谁才有这荣幸吧。不能睡!一半为的雷电太大了,即便睡下去,也不会睡着,或更会无聊起来,一半也是为的人有点兴奋,愿意来同我爱说点话。在这样的静寂的雨夜里,和着紧张的雷雨的合奏,来细细地像我爱就在眼前一样地说一点话,不是更有趣味吗?

(这趣味当然还是我爱所说的趣味的孤独)。

电灯也灭了,纵使再能燃,我也不能开,于是我又想了一个老法子,用猪油和水点了一盏小灯,这使我想起五年前在通丰公寓的一夜来。灯光微小得很,仅仅只能照在纸上,又时时为水爆炸起来,你可以从这纸上看出许多小油点。我是很艰难地写着这封信,自然也是有趣味的。

再说我的心情吧,我是多么感谢你的爱。你从一种极颓废,消极,无聊赖的生活中救了我。你只要几个字便能将我的已灰的意志唤醒来,你的一句话便给我无量的勇气和寂寞的生活去奋斗了。爱!我要努力,我有力量努力,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名,即使为偿补我们分离的苦绪也不是,是为了使我爱的希望不要失去,是为的我爱的欢乐啊!过去的,糟蹋了,我的成绩太惭愧,然而从明天起我必须遵照我爱的意思去生活。而且我是希望爱要天天来信勉励我,因为我是靠着这而生存的。

你刚走后,我是还可以镇静,也许是一种兴奋吧,不知为什么,从前天下午起,就是从看影戏起便一切全变了,邀我去吃饭,我死也不肯,房里也不去,一人等在家里只想哭。昨天一清早,楼下听差敲房门(因为也没有用娘姨)说有快信,我糊里糊涂地爬起来,满以为是你的来信,高兴得了不得,谁知预备去看时,才知道是来的,虽说他为我寄了十一元钱来,我是一点也不快乐的,而且反更添了许多懊恼了。下午一人在家(两个看电影去了),天气又冷,烧了一些报纸和《红黑》,《华严》,人是无聊得很,几次想给你写信,但是不敢写,因为我不敢告诉你我的快死的情形,几次这样想,不进福明也算了,不写文章也算了,借点钱跑到济南去吧。总之我还是不写,我想过了几天再写给你,说是忙得很便算了。一直到晚上才坐在桌边,想写一首诗,用心想了好久,总不会,只写了四句散文,自己觉得太不好,且觉得无希望,所以又只好搁笔了。现在抄在下面你看看,以为如何(自然不会好):有一个譬喻,没有一句凑当的成语;即使伟大的诗人呵,也体会不到一个在思念着爱人的心情。

唉!频!你真不晓得一个人在自己烧好饭又去吃饭时的心情,我是屡次都为了这而忍不住大哭起来的。

楼下听差我给了他一块钱,因为我常常要他开门和送信。因此自己觉得更可怜了,便也曾哭过的。

今天一起身看见天气好,老早爬起来,想振作,吃了一碗现饭,便拿了《壁下译丛》到公园去了。谁知太阳靠不住,时隐时现,而风却很大,我望着那蠢然大块压着的灰色的重云,我想假使我能在天上,也不会快乐的了。我不久便又踽踽地走回来了。下午两人又去看电影,邀我去,我不愿,我是宁可一人在家思念我的爱而不愿陪人去玩,说得老实点,说是想依着别人去混过无聊的时日。在丁玲是不千的。可是天气还是冷,你知道,一冷我是无办法,所以在黄昏我便买了半块钱的炭回来了。现在还是很暖和地一边烤着火,一边为你写信。若是没有一点火,我是不坐下来的。

现在呢,人很快乐。有你一切都好,有你爱我,我真幸福,我会写文章的。而且我决定安心等到暑假再和你相聚,照我们的计划做去,而且也决心,也宣誓以后再不离开了。

雷电已过去,只下着小雨,夜是更深了。灯也亮了,人也倦了,明天再谈吧,祝我的爱好好地睡!

我真的是多么甜蜜而又微笑地吻了你来信好几下呢!

『你爱的曼珈』

『一点差十分』

『人物小传』

丁玲,原名蒋冰之,中国现代著名女作家。湖南入。五四运动后从事小说创作,.主要作品有《太阳照在桑千河上》等。

胡也频,中国现代作家,福建福州人。1924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后与丁玲结婚。曾任左联执委会执行委员等职,1931年2月7日被国民党杀害于上海龙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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